潮新聞客戶端 記者 金檬 通訊員 徐嘯
“正品積壓，‘SK-II’面霜只要29塊9！”
直播間里，主播們大聲“吆喝”的大牌化妝品只要“白菜價”，外觀似乎也與專柜無異，有的還貼著“免稅店”的標簽，它們卻產自一個養(yǎng)豬場里的廠房。
近日，經溫州市甌海區(qū)檢察院提起公訴，法院以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罪判處該案被告人。
直播間里的“白菜價”大牌化妝品
2022年3月，戴某偶然在網上看到一則提供假冒化妝品貨源的信息，此前經營公司虧了錢的她動起“歪心思”，決定通過網絡直播銷售假冒化妝品牟利。
很快，她雇用了王某（另案處理）擔任主播、溫某（另案處理）負責運營，在某電商平臺開設了一個名為“富婆××”的直播間，開始以直播帶貨的方式銷售假冒“SK-II”“蘭蔻”“科顏氏”“香奈兒”等30多個品牌的化妝品，種類多達上百種。
這些化妝品的售價均為幾十元，鏈接也非常隱蔽，沒有掛任何大牌化妝品的圖片，沒有詳情介紹，名稱是“直播抽獎專拍”“直播帶你選美妝”等，買家只有進入直播間才能下單。
當消費者質疑售價為何這么低，主播們就會用“正品積壓貨”“清倉貨”等話術進行回應。聽到主播們“義正言辭”的口氣，不少消費者都打消了懷疑，紛紛下單。據了解，戴某直播間一天直播6小時至8小時，每日成交量可達一兩百單。
圖為涉事直播現場。受訪者供圖
為了規(guī)避法律風險以及分散退貨的訂單量，戴某等人陸續(xù)開了“一店”“二店”直至“六店”，不到一年里，六家店鋪實際銷售假冒化妝品2.9萬余件，總計銷售額達76萬余元。
每件加價0.3元至0.5元，大量中間商浮出水面
2023年1月3日，溫州甌海的劉先生在戴某的直播間以29.9元的低價購買了一瓶“SK-II”面霜，使用后出現了皮膚過敏現象，向市場監(jiān)管局反映。
經查，劉先生下單的直播間銷售的均是假冒化妝品。隨后，該線索被移交至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辦案檢察官與辦案民警順藤摸瓜，發(fā)現了更龐大的群體。
圖為涉案現場的一角。受訪者供圖
“沿著戴某進貨的路徑，一步一步往上查，我們查到了不少供貨的中間商�！睖刂菔挟T海區(qū)人民檢察院梧田檢察室副主任項飛華告訴潮新聞記者，李某是戴某的直接供貨商之一，他從劉某處進貨，每件貨品加價7%至10%后銷售給戴某。隨著戴某生意的擴張，李某開始為其提供“一鍵代發(fā)”服務，減少中間的貨運環(huán)節(jié)。
此外，劉某也是中間商之一，其將購進的貨品每件加價0.3元至0.5元后賣給下家，如果附加“海南免稅店”標簽，每件再加價0.5元。2022年1月至2023年9月，劉某以薄利多銷的方式銷售假冒化妝品共計225萬余元。
通過這些中間商，多個與戴某類似的直播銷售假冒化妝品的商家也被挖出。其中，商家高某的線上銷售額高達268.6萬元。
“大牌”化妝品竟來自養(yǎng)豬場
這些價格低廉又足以亂真的假冒化妝品到底從何而來？檢察機關引導公安機關通過追蹤快遞信息，發(fā)現了深藏在廣西桂林山里的一處制假窩點。結果讓人觸目驚心，生產這些所謂大牌化妝品的“工廠”竟然坐落在養(yǎng)豬場內。
涉案人員的制假窩點。受訪者供圖
辦案民警來到該廠房時，里面還成箱地堆積著已經生產好、正準備發(fā)貨的化妝品。這里十分簡陋，衛(wèi)生條件極差，生產所用的設備僅為一臺面膜機和一臺灌裝機。
據了解，在這里，生產人員將化學原料用增稠劑混合攪拌做成透明液體，再灌裝成面膜，套上外包裝，一個粗制濫造的產品搖身一變就成了“SK-II”等國際大牌，而他們在制作時未采取任何衛(wèi)生防護措施。
2023年4月12日，公安機關在該制假窩點當場扣押假冒“SK-II”等品牌包裝盒28箱、內包裝袋69箱共計5.52萬個，半成品3000余件，原材料粉末數桶及制假設備兩臺。
2023年4月至9月，案件被移送至溫州市甌海區(qū)檢察院審查起訴。
經審查后認為，劉某、李某、戴某等人明知是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仍予以進購并銷售，銷售數額達50萬元以上，其行為應當以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罪追究刑事責任；莫某等人未經注冊商標所有人許可，在同一商品上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應當以假冒注冊商標罪追究刑事責任。
近日，法院以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罪分別判處被告人劉某、李某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六個月，各并處罰金30萬元和20萬元。此前，戴某因犯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罪已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39萬元，莫某因犯假冒注冊商標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六個月，并處罰金7萬元。
作為承辦檢察官，項飛華提醒，消費者在直播間里容易沖動消費，這也讓假冒偽劣商品有了可趁之機，消費者在購買化妝品等商品時，應選擇正規(guī)渠道，理性消費，謹防上當受騙。
延伸閱讀
杭州一電商平臺員工1年受賄達9200萬元 大量金條現金被查獲
前不久，杭州警方偵破了一起民營企業(yè)內部腐敗案件。王某是電商平臺基礎崗位的一名運營人員，他在短短一年的時間，收受商家賄賂高達9200多萬元，受賄情節(jié)可謂觸目驚心。
電商平臺一名員工一年受賄9200余萬元
案件主要犯罪嫌疑人王某的股票賬號顯示，雖然虧損近千萬，但賬戶里的余額仍有2400余萬元，而這僅僅是王某受賄贓款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警方還搜查到了大量金條、現金等其他涉案財物。
據王某交代，這數千萬的賄賂款都是他在一年左右的時間收受的，那么王某在這家電商平臺究竟是做什么的，又為什么會有人給他送這么多錢呢？據警方介紹，王某在公司的職位其實并不高，但卻掌握著一項重要的審批權。
王某有審批店鋪的權限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副大隊長 邱杰：在電商平臺，他有審批店鋪的權限，很多商家提交店鋪申請之后，他具有第一道把關的初審權限。
據警方介紹，王某負責的是這家電商平臺家具類官方旗艦店入駐的審批業(yè)務，如果家具類生產企業(yè)想到這家電商平臺上開設官方旗艦店，按照流程提交申請后，在后臺負責審批的人就是王某。
王某的工作職責主要是把好的企業(yè)、合作伙伴篩選出來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 馬堅強：王某的工作職責主要是根據公司的一些條件，把好的企業(yè)、合作伙伴篩選出來，進駐到這個平臺。如果不按照公司的規(guī)定來，就會導致大量不符合要求的企業(yè)入駐，最終對整個公司的口碑形象或者管理體系、品牌價值造成破壞性的影響。
隨著互聯(lián)網經濟的快速發(fā)展，網購已經成為很多人的消費習慣，為了適應這種變化，大量企業(yè)將店鋪從線下開到了線上，但想要贏得消費者的信任，在大型電商平臺上開設官方旗艦店無疑是很好的選擇。
王某把審批變成“生意經”
為了保障消費者的權益，大型電商平臺會對這些開設官方旗艦店的商家進行嚴格篩選，初衷是希望讓產品質量和售后都有保障的商家入駐平臺，在提高平臺信譽度的同時，也為消費者把好關。然而作為守門人的王某從中看到的并不是職責和責任，而是發(fā)現了所謂的“商機”，很快將審批變成了一門生意。
經調查發(fā)現，王某審批通過的官方旗艦店不僅數量遠超正常水平，而且很多商家的條件并不符合平臺的要求。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 馬堅強：這就造成了一種不公平。人家是要靠真實的業(yè)務、交易量、品牌效應，最終邁進門檻，但是他所經手的那些通過錢就搞定了。如果放任不管，就會造成劣幣驅逐良幣。
伙同多人共同受賄 形成一條灰黑產業(yè)鏈
違規(guī)審批，大肆收錢，短短一年，王某就迅速將手中的審批權做成了一門上億的生意，其間他伙同多人共同收受賄賂高達1.3億余元，其中自己的受賄金額為9200多萬元，逐漸形成了一條倒賣家具類官方旗艦店指標的灰黑產業(yè)鏈。就在這時，王某所在的電商平臺收到的一封匿名舉報信，揭開了這個黑灰產業(yè)鏈的冰山一角。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 馬堅強：在企業(yè)設置的舉報通道中有匿名舉報，指名道姓說這個人在某項業(yè)務中有問題。
隨后電商平臺向警方報了案，然而在對王某進行了初步調查后，警方卻并未發(fā)現相關證據。那么這封匿名舉報信的內容是否屬實呢？很快電商平臺向警方提供了王某經手的全部審批業(yè)務資料，經過仔細梳理分析，辦案民警從中發(fā)現了端倪。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 馬堅強：通過回溯復盤后，明顯是不正常的，因為和他差不多崗位的人，審批量都在正常范疇內，他是超出正常范疇。
王某審批量超出正常范疇被發(fā)現
于是，警方將王某審批的這些家具類官方旗艦店都納入了偵查視線，通過調查梳理，很快發(fā)現了王某違規(guī)審批商家入駐并收取所謂費用的大量證據。同時，參與作案的除了王某，還包括其親友和大量的中間人，至此這個以王某為首的特大犯罪網絡逐漸清晰起來。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民警 羅寅斐：他拉攏了一些親戚朋友去招募中間人或者商家，讓他們去尋找有入駐店鋪需求的商家，然后明碼標價，比如一家店鋪收取15到20萬元。
羅某就是王某下面的一名中間人。據羅某交代，他自己在佛山經營著一家家具廠，并且在多家電商平臺都開設了網店，因為工作關系他跟王某已經認識了多年。
據羅某介紹，當時王某所供職的電商平臺對商鋪入駐審核突然變得嚴格起來，他身邊很多同行的申請都沒有通過，聽到王某說他能搞定，羅某開始也是半信半疑。
犯罪嫌疑人 羅某：他跟我講他有資源，我測試了一個店鋪，他確實通過了，當時我就覺得他確實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情。
王某和羅某一拍即合，一個負責找有需求的商家，一個負責進行審批，而為了防止出現紛爭，王某與羅某約定每次都是事成之后再收錢。
王某總共發(fā)展了8個中間人，每個中間人會發(fā)展自己的下線
像羅某這樣的中間人，王某總共發(fā)展了8個，而每個中間人還會各自發(fā)展自己的下線。警方介紹，王某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就收受如此巨額的賄賂，與其發(fā)展的這些中間人有很大關系。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副大隊長 邱杰：我們經過調查，查明總共有400多家商家違規(guī)審批通過，涉案金額達到1.3億元。王某本人通過發(fā)展8條下線，違法所得達到9000余萬元。
巨額贓款去向成謎 原來作案前準備充足
警方通過深入調查很快查清了王某等人的犯罪事實，然而在對王某實施抓捕搜查時，警方并未在其家中發(fā)現這些巨額贓款，那么這些錢都去哪了呢？
通過調查警方發(fā)現，王某為了逃避打擊，在實施作案前就做足了準備。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副大隊長 邱杰：他在收錢過程中，做了一些防范和規(guī)避。他自己不直接收錢，很多收錢是通過他的朋友、同學、親戚的相關的卡。
除了用親戚朋友的賬戶進行收錢外，為了防止東窗事發(fā)，王某還將大量的受賄所得交給了一個朋友代持和保管。他部分的受賄資金購買了大量黃金，然而讓王某沒想到的是，他的這位朋友竟然打起了他這些黃金的主意。
杭州市公安局余杭區(qū)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 馬堅強：那個關系人幫他代持黃金的過程中，因為其他一些原因，當時也很缺錢，就把這些黃金變賣掉，用于償還一些債務。
為了防止事情敗露，王某的這位朋友還專門購買了一批假黃金，意圖蒙混過關。
王某雖然費盡心機想要逃避警方的偵查打擊，但最終一封匿名舉報信就讓他原形畢露，到頭來終是一場空。目前，王某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被依法提起公訴，案件正在審理中。同時，隨著案件的偵破，這家電商平臺也被深深觸動，他們沒有想到一個基層的運營人員，竟然能夠受賄如此之多。
同時，通過案件的偵破，這家電商平臺在業(yè)務審批環(huán)節(jié)存在的問題和漏洞也被充分暴露出來。在警方的建議幫助下，電商平臺重新設計了審批流程，運用大數據技術進行分析判斷，以減少人為因素的干擾。
在供應商圍獵下 涉案員工在采購環(huán)節(jié)受賄
警方介紹，企業(yè)內部的腐敗可能發(fā)生在公司業(yè)務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除了招商審批環(huán)節(jié)之外，采購和投資環(huán)節(jié)也是高發(fā)頻發(fā)的領域。去年12月，北京警方偵破了一家互聯(lián)網企業(yè)內部的貪腐案件，涉案員工陸某在供應商的圍獵之下，不僅在采購環(huán)節(jié)為供應商大開方便之門，而且還利用職務便利為對方提供了大筆投資，給這家互聯(lián)網企業(yè)造成了嚴重損失。
報案的是一家短視頻平臺企業(yè)，而犯罪嫌疑人陸某是這家公司音樂內容創(chuàng)新部門的負責人，而向陸某行賄的是陸某所在公司的音樂供應商負責人馬某和康某某。
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經濟犯罪偵查支隊探長 孫學凱：直播用戶在編輯短視頻的時候會用到一些音樂，這些音樂是需要版權的，馬某、康某某的公司就是制作這種音樂。陸某買馬某、康某某制作的音樂版權，并在公司的平臺上讓其他用戶使用。
但是，陸某所在公司在進行內部審查時發(fā)現，陸某與這家音樂制作公司之間的費用結算并不合理。除了項目結算費用偏高，陸某還曾審批同意向涉案的這家音樂制作公司投資了2500萬元。但是，馬某與康某某經營的這家音樂制作公司，無論是資質還是規(guī)模，都不符合陸某所在公司投資的要求。
由于存在諸多異常情況，陸某所在公司隨即向警方報了案。警方調查后發(fā)現，陸某極有可能存在受賄的情況。
隨后，民警將陸某、馬某、康某某三名犯罪嫌疑人抓獲。經過審訊，三人行賄、受賄的更多細節(jié)浮出了水面。
涉案員工陸某被供應商瘋狂圍獵
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經濟犯罪偵查支隊探長 孫學凱：合作過程中，他們經常請陸某去吃飯、娛樂。熟識了以后，他們就了解到，陸某不但是部門的負責人，同時在公司對外投資方面也有相當的話語權，所以他們就更加瘋狂地去腐蝕陸某，最后陸某跟他們合謀實施了違法犯罪行為。
涉案員工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被批捕
在這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陸某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馬某、康某某因涉嫌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均被警方刑事拘留，現已批捕，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近年來，民營企業(yè)內部的貪腐案件時有發(fā)生，通過對這些案件進行分析，警方發(fā)現了此類案件的一些共性。
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局長 華列兵：一是犯罪主體有特殊性，這一類群體往往是企業(yè)的中高層，手中擁有企業(yè)賦予的管理的權利，同時他們對業(yè)務過程當中各個環(huán)節(jié)存在的企業(yè)在管理中的漏洞、不足，非常了解。第二，他的犯罪行為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往往利用崗位的優(yōu)勢和信息的不對稱，來掩蓋自己的犯罪行為，所以外人是很難發(fā)現的。
為了幫助更多企業(yè)發(fā)現和完善漏洞，堵住腐敗案件發(fā)生的缺口，公安部經偵部門通過對案件進行復盤，分析犯罪手法與特點，通過風險提示書、風險防范建議書等方式，及時向企業(yè)進行反饋，幫助民營企業(yè)建立內部反腐“防火墻”。
警方幫助民營企業(yè)建立內部反腐“防火墻”
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局長 華列兵：企業(yè)內部的這種腐敗問題，2023年立案了1萬多起，一些新業(yè)態(tài)里的案子，尤其一些高發(fā)或者常發(fā)的案子，會進行復盤總結，從中可以發(fā)現犯罪的一些方法、手法或者特點，我們會把暴露出來的一些風險隱患和問題，及時向企業(yè)反饋。
為了應對內部腐敗問題，很多民營企業(yè)也在積極行動，2024年2月，騰訊集團發(fā)布了2023年反舞弊工作通報，近20人因涉嫌犯罪被移送公安機關處理。2024年3月，抖音集團發(fā)布了2023年反舞弊通報，共23人因涉嫌違法犯罪被移送司法機關處理。
公安部經偵部門表示，民營企業(yè)建立健全內部腐敗預防和治理機制具有重要意義，下一步將會繼續(xù)加強與民營企業(yè)的聯(lián)動，形成一股反腐的合力。
2023年，全國公安機關共立案民營企業(yè)內部腐敗案件1萬余起，既有力保障了民營企業(yè)的合法權益，也維護了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打擊民營企業(yè)內部腐敗要形成合力及時亮劍，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促進經濟社會持續(xù)健康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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