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住在上海市虹口區(qū)的市民想給住在青浦區(qū)的聽障父親送菜,疫情封控期間,一直沒等到有人接單。她試著聯(lián)系了前一天為她送菜的小哥余中,對方一口答應。封控期間,阻礙重重,歷時7小時后,余中的這一單終于完成了。
以下是他的講述。
講述人:余中31歲 叮咚買菜配送員
我這兩天壓力很大,說實話都沒怎么睡。因為那位顧客一直在網(wǎng)絡上被罵。我一般早上6點多就出門了,晚上基本上七八點回來。但這兩天不行,我這兩天看到那些輿論,晚上睡不著覺,F(xiàn)在十點半了,今天我還沒去上班。心里難受啊,我又擔心她給她老爸送了很多菜自己沒菜吃,我準備等會買點菜給她送去。
其實這事我根本不是為了錢才接單的。她聯(lián)系我是因為前一天我給她家送過菜。4月3日晚上,她打電話給問我,能不能幫個忙給她送點飯菜給她爸爸。
這個顧客住在虹口,他爸爸住青浦,老人沒有菜,又是聽障人士。顧客之前每周都會給她爸爸送菜,現(xiàn)在一時沒法送。
我看她很孝順,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大家非常不容易。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聲音帶著哭腔,非常著急,我立馬就心軟了,答應幫她送。
求助人的微信夸贊 圖源:公眾號“脊梁in上海SH”
我在叮咚干的是兼職配送員,相對時間自由一點。她下午五六點打給我,我說給你跑一趟沒事,你不要太著急,然后就立馬關閉了平臺的接單系統(tǒng)。我開著電瓶車去她的小區(qū)拿了包裹,里面有速凍水餃,這東西不能離開冰箱太久,我就想著趕緊送。
從她家拿到東西出發(fā)的時候,差不多七點了。我看了地圖,從虹口到青浦,27公里跨了好幾個區(qū),這趟肯定不輕松,但我最開始估計也就一兩個小時吧。
沒想到路上遇到的情況太多了。我們之前一般就在一個站點周邊兩三公里配送,很少跨區(qū),F(xiàn)在特殊時期,每次跨區(qū)都有交警攔下,做例行檢查,包括看核酸報告和通行證這些。
從4月1日浦西封控開始,公司就安排我們住到酒店了,并且辦理了通行證,每天做核酸,這樣可以保證我們還能在崗配送。
出發(fā)騎了有四五十分鐘之后,我的電瓶車沒電了,到處找電柜換電瓶。因為疫情,電柜也關了不少。耽誤好一會,終于找到,換上之后我再次出發(fā)。
單程長達27公里
到最后距離終點還有2公里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前面的路被封了。那時候我看了一下時間,大概晚上10點37分。那附近剛好是一條河,如果走高架是可以過去的,但是我電瓶車沒法上高架。電瓶車肯定是過不去了,但是已經(jīng)送到這了,肯定要送到目的地為止的。我就直接步行走了最后這2公里。
在路上又碰到交警查問,我給顧客打了視頻,說明了情況,交警也通融了讓我繼續(xù)走。到了小區(qū)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晚上11點,小區(qū)的保安聯(lián)系不上她爸爸,我又給顧客打電話,說明情況之后,小區(qū)安排志愿者來接收。
我在小區(qū)門口等了差不多半小時,終于成功把這一單送到了。我還給小區(qū)保安留了電話,讓他最終送到老人手上之后,給我打個電話,確保一定送到嘛。
回去的路上,這個顧客一直聯(lián)系我,等我到家報平安,但我手機后來沒電了。我原路返回,拿到電瓶車騎回酒店,已經(jīng)將近凌晨兩點了,折騰到四五點才睡覺。但這一單總算送到,也算圓滿。
我之前也是沒想到一路這么坎坷。中間遇到各種困難的時候,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趕緊解決。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覺得她這么善良,還是這么孝順的女兒,再難我也給她送過去。
第二天,她又聯(lián)系我,也非常感謝我。但其實昨天一整天我都睡不著,網(wǎng)上輿論給她的壓力太大了。就是為了那200元錢的事情,我本來就沒有要她的錢,根本不是錢的事,而且她后來還給我充了話費。網(wǎng)上居然有人指責這個顧客,說給少了。
我不怎么會玩微博,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釋,又怕一解釋給她帶來更多麻煩。我就安慰了幾句這個顧客。我初衷就不是為了錢,現(xiàn)在這個時候,老人家能有口吃的太不容易了,她其實就是私下找我?guī)蛡忙,我怎么會收錢呢。
小哥幫網(wǎng)友給老人送的食物
我來自安徽安慶,三年前來的上海,一直從事外賣這一行,第一年主要是送桶裝水,第二年在盒馬,其實到叮咚剛剛工作一個月左右。在上海,只要人勤快點,都能掙點錢,就是房租有點貴。
如果是全職配送,平時一般是12個小時在外面跑,我現(xiàn)在是兼職,相對自由一點,所以我能接受她這個事情,因為我可以自己決定不接單了。
以前大家都是接一單送一單,現(xiàn)在基本上10單一起送,最忙的時候一天接了200多單。東西也都是比較重的米、面、油、菜這些,反正電瓶車上能掛的地方都掛上,盡量一次多送一點。我每天想的就是,讓人家手里能有口吃的,畢竟我們還能出來送。
疫情開始之后,我們每天下班之后都要做核酸,最開始是公司在站點附近安排檢測,后來醫(yī)療資源緊張就得到醫(yī)院去做。我昨天就是去醫(yī)院做的核酸。然后就是自我防護了,我也挺注意的,基本上都戴兩三層口罩。
浦西封控之后,我們公司就安排大家住在酒店了。公司每天供應速食自熱飯、面包之類的,酒店沒法做飯嘛,能有飯吃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老婆也在叮咚,她是做分揀員,因為我們不在同一個站點,也不住同一個酒店。我倆差不多有一個月沒見面了。
我們的女兒9歲了,在老家,我跟她每天都打一個視頻。丫頭挺懂事的,有時候會像個大人一樣叫我注意防護。看見孩子特別懂事,我心里也很高興。我也好久沒見她了,希望疫情趕緊結束吧。
停止網(wǎng)暴!
嚴懲鍵盤俠!
解放日報·上觀新聞原創(chuàng)稿件,未經(jīng)允許嚴禁轉載
作者:李楚悅
校對:wing
事件回顧
為聽障老人送飯菜 上海配送小哥:就是幫個忙 沒想過報酬
4月3日晚,上海一名網(wǎng)友在微博上發(fā)文稱,自己的父親不能做飯,已經(jīng)開始吃白米飯了。原來,這位網(wǎng)友的父親手痛腿痛,手不太能沾水,沒辦法自己燒菜,而且是聽障人士,平時都是網(wǎng)友每周做好菜送過去。但因為疫情,這名網(wǎng)友無法出門,她父親家附近很多外賣平臺也都暫停服務。
這位網(wǎng)友家住虹口,老人住在青浦,單程長達27公里。她本來想叫閃送,但加100元小費也沒有人接單。萬般無奈之下,她想起了前一天給自己家送菜的小哥。
沒想到小哥立馬答應下來,7點下班后接到飯菜,一路疾馳。因為封路,還剩不到三公里時,小哥不得不舍棄電動車,手提兩大袋飯菜,走到老人所住的小區(qū)。在社區(qū)志愿者的接力幫助下,飯菜被成功送到老人家中。這時,已是晚上11點多。等小哥回到家,已是凌晨2點。
這名網(wǎng)友要給小哥轉錢,但小哥說什么也不肯收下。多個途徑轉錢無果后,網(wǎng)友為小哥充了200元話費。該網(wǎng)友還表示,等到疫情結束的時候,她還要給小哥送錦旗,并要和小哥一起吃飯。
5日,紅星新聞記者聯(lián)系到給老人送飯的小哥余中。
紅星新聞:當時是在什么情況下接到的求助?
余中:那天是4月3號,我接到了那位女士的電話。因為前一天我給她送菜,她就留下了我的電話。她說老爺子都開始吃白米飯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肯定要給她送過去。
▲給老人送的食物
紅星新聞:送了些什么食物?
余中:一共有兩大袋,袋子上面是餃子和面,下面應該是一些她炒好的菜,我不能打開,看不到全部。當天7點下班后我去拿了菜。我是在買菜平臺做兼職,平時主要在中山北路附近跑,那兩天虹口單子多,我過去幫忙。我們平時都送配送站周邊三公里以內(nèi)的單子,之前沒送過這么遠的。
紅星新聞:有沒有提前做什么準備?
余中:沒有,當時只是想著去幫忙。我平時都把核酸證明等放在車上,檢查時方便拿。晚上7點多,我拿到東西就開始送了,一路慢慢導航過去。疫情后,路上交警比較多,幾個大路口都會有交警查通行證和核酸證明。
白天跑單跑的時間長,沒換電,半路上沒電了,還在路上找了家換電站給電瓶車換電。平時我一般跑幾趟就換電,這次跑太遠了我沒注意。那時候腦子里只想著趕緊送給老人,老爺子都吃白米飯了。
▲小哥余中拍的送食物路上遇到封閉的路口
紅星新聞:大概幾點送到的?中間還走了一段嗎?
余中:晚上11點左右的時候,走到一個封路的地方,我放下電動車,走了2公里多。封路的地方上面是高架橋,汽車可以過,但電瓶車不能走,只能走下面。當時快到他家了,我就想著肯定要送過去。11點多的時候,把食物送到了老人的家門口。
到了之后,保安要他女兒給老爺子打電話,確定他們家有人。然后他女兒又聯(lián)系居委會,讓志愿者來送。我等了二十幾分鐘沒等到,就放到臺子上,先回去了。
紅星新聞:聽說到家已經(jīng)凌晨兩點多了?
余中:對,后來我一路騎回去,沒有換電,到賓館已經(jīng)兩點多了。12點多的時候,求助者打電話給我,問我到家沒有,我讓她早點休息。人家也蠻擔心我,到早上五六點才睡。后來我手機沒電了,接不到電話,充電器也在配送站,在賓館就沒充電,一覺睡到早上6點左右。
▲小哥余中不肯接受報酬
紅星新聞:你一直不肯接受報酬,是覺得這只是幫了個忙嗎?
余中:我就是私下給她幫個忙,不是為了報酬,人家說老人吃白米飯這種話了,人都是有良心的,我也不好意思收錢。我也有老的時候,她這么有孝心,我覺得就很好。
紅星新聞:平時主要做什么工作?
余中:我是兼職,比較自由,一般早上7點左右開始配送,晚上單子多的話,可能忙到8點多,一般一天要配送一百四五十單。
我出生于1991年,老家在安徽安慶,來上海已經(jīng)三年了,平時主要就跑跑買菜平臺上的單子,我妻子也是,但和我不在一個配送站。疫情后,我住在配送站安排的賓館里,我妻子也住在他們配送站安排的賓館里。平常通過視頻聯(lián)系,她會提醒我注意安全,家里老人也會提醒我們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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