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多地正掀起“拆牌、破網、清通道”專項行動，即在小商店、小旅館等“九小”場所、多業(yè)態(tài)混合生產經營場所和人員密集場所等整治占堵消防通道問題、拆除影響逃生和滅火救援的防盜網、鐵柵欄、廣告牌等障礙物。
據微信公眾號“吉安發(fā)布”1月30日消息，為深刻汲取新余市渝水區(qū)“1.24”特別重大火災事故教訓，堅決防范重大火災事故發(fā)生，我市決定自即日起在全市范圍內開展“拆牌、破網、清通道”專項整治行動，最大限度提升全市公共消防安全水平，堅決守住全市安全生產底線。
“九小場所”包括小型學校幼兒園、小型醫(yī)療機構、小商店、小餐飲、小旅店、小歌舞娛樂、小網吧、小美容洗浴、小生產加工企業(yè)等場所；多業(yè)態(tài)混合生產經營場所包括集餐飲、住宿、娛樂、商業(yè)、倉儲、文化、體育、培訓等多業(yè)態(tài)多功能于一體的經營場所，分租、轉租形成生產、儲存多種功能的勞動密集型企業(yè)等場所；人員密集場所包括賓館飯店、公共娛樂場所、大型商業(yè)綜合體、醫(yī)院、寄宿制中小學、養(yǎng)老院、旅游場所、兒童福利院等場所。
吉安方面要求，要以“九小場所”、多業(yè)態(tài)混合生產經營場所和人員密集場所為重點，全面排查整治在門窗上設置影響逃生和滅火救援的戶外廣告設施、店招標牌、防盜網（窗）、鐵柵欄等障礙物。
圖為違規(guī)設置的廣告牌 圖/宜春發(fā)布
圖為設置影響逃生和滅火救援的防盜窗（網）圖/宜春發(fā)布
圖為占用疏散通道的廢品 圖/宜春發(fā)布
宜春方面介紹，該市大力開展“拆牌、破網、清通道”專項行動，著力整治占堵消防通道、封閉安全出口、違規(guī)設置防盜窗（網）以及廣告牌等問題，要求2月9日全部拆除和清理到位。官方還稱，“拆牌、破網、清通道”專項行動實行屬地負責，主要領導要親自調度、每日推進，成立專班負責，采取超常規(guī)力度，強化組織推進，實行掛圖作戰(zhàn)，確保此次專項行動取得實效。
在江西新余，市長徐鴻于1月29日深入分宜縣現場督導“拆牌、破網、清通道”消防安全專項整治行動。
據當地媒體消息，在下坊新村和鈐陽食府等地，徐鴻詳細察看分宜縣防盜窗（網）拆除、小作坊關停、消防通道整改等工作進展情況，他指出，在“拆牌、破網、清通道”消防安全專項整治行動過程中，不能簡單一拆了之、一封了之，要扎實做好前期摸底調查，綜合考慮現場實際情況，采取更加科學、規(guī)范和人性化的方式開展整治，努力獲得群眾的理解與支持，推動專項行動更進一步、更實一層。
徐鴻強調，各地各有關部門要持續(xù)保持高壓態(tài)勢，聚焦“九小”場所、多業(yè)態(tài)混合生產經營場所和人員密集場所，采取地毯式、拉網式起底大排查，實行清單化管理，逐一對賬銷號。要把握工作方式方法，依法依規(guī)對影響“生命通道”的隱患進行科學認定，因地制宜、分類施策制定詳細整改方案，聘請專業(yè)隊伍進行整改施工，嚴格遵守動火、登高、破拆等作業(yè)要求，切實提升專項整治行動的專業(yè)性、科學性和規(guī)范性。要建立常態(tài)長效機制，在當前抓好整改、解決問題的同時，定期組織開展“回頭看”，嚴防問題反彈；同時要全面加強基層消防能力建設，持續(xù)開展火災隱患排查整治和消防宣傳教育培訓，切實提升基層消防治理能力和水平，積極營造群眾自覺遵守、參與消防安全管理的良好局面，鞏固提升專項行動成果。
部分地區(qū)已公布本輪專項行動的階段性成果。例如，據贛州消防1月29日統計，目前全市消防救援隊伍累計排查單位場所3.2萬余家，督促整改隱患1.3萬余處，拆改防盜窗（網）1887處，清理疏散通道664處。贛州轄下的龍南市教科體局到龍南中專、武當初中等學校拆除防盜網45個、宿舍門24扇，拆除面積134.04平米，清理通道上障礙物11處，并新增86個逃生窗。
贛州轄下的龍南市教科體局到龍南中專、武當初中等學校拆除防盜網45個、宿舍門24扇 圖/龍南市應急管理局
另據貴溪市公安局方面1月30日統計，目前，拆除365家“九小場所”共計1254個防盜窗、廣告牌等障礙物，清理疏散通道236處。查處消防安全隱患單位124家，臨時查封26家，責令三停78家。
圖為相關人員正在拆除防盜窗 圖/貴溪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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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名學生在新余火災中遇難：培訓教室由塑料板隔斷，少有窗戶逃生
記者/李佳楠 實習記者/王思思 胡倩 李佳慧 關雯心 蔡依佳 孟霖
圖為火災發(fā)生后從二樓逃生的學生
1月24日15時24分，江西新余渝水區(qū)天工南大道佳樂苑沿街店鋪地下一層發(fā)生火災，截至目前，火災已造成39人遇難，9人受傷。
據新華社報道，經初步查明，此次起火建筑地下一層正在進行冷庫裝修，因施工人員違規(guī)動火施工造成起火，因火勢太大無法及時撲滅，濃煙通過樓道涌至二樓。二樓是培訓機構和賓館，受困者主要是學生和住宿旅客。新余市教育局局長在新聞發(fā)布會上也證實，有參加培訓的高職院校學生不幸遇難。
當地消防人員告訴北青深一度，因為起火建筑二層結構復雜、濃煙嚴重影響視線，極大增加了救援難度。另有曾在事發(fā)地補習的學生透露，培訓機構是由塑料板隔斷而成，三間教室都是封閉的。當濃煙封住唯一的上下樓通道后，只有雜物間和廁所內的窗戶可以用來逃生。
復雜結構增大救援難度
1月24日下午2點，36歲的余強進入佳樂苑臨街的網吧上網，3點半左右，網吧老板突然沖大家喊，“樓下著火了，大家趕緊出來�！�
據他回憶，當時網吧里約有20多人，聽到呼喊，大家都不緊不慢地往外走，“根本沒當回事兒”。余強也是同樣的狀態(tài)，直到他站在街道上，看到樓內已是濃煙翻滾，才覺得后怕�！安幌耠娪袄锬敲大@心動魄，我們一樓出來得快，但等二樓察覺到時，可能已經晚了�！�
據余強介紹，佳樂苑小區(qū)是當地的老舊小區(qū)，事發(fā)地地下一層以前是家居賣場，因生意不好關閉。一樓有兩個網吧、兩個小賣部、一個快遞網點和一家燒烤店。在此次受困人員較多的二樓，除了開設有一家教育機構，還有開設在出租屋內的棋牌室等。
余強說，較大的火勢至少持續(xù)了一個小時，雖然火源在地下一層，“但濃煙一直往上走，把唯一的出口給堵住了�！睗鉄熋俺黾s兩分鐘，就有不少交警趕來，救出了二樓的一些人。有居民在現場聽到，警察在不斷喊著：“先救學生�！�
在一段火災現場的視頻中，兩名女生倉皇逃到街上，頭發(fā)凌亂，衣服和臉上都是灰漬，其中一個赤著雙腳。滾滾濃煙中，幾個中年男性和一名女性從二樓窗臺探出身來，先后扶著空調外機、踩著一樓的廣告牌，跳到了地面的一個床墊上。
在另一條視頻中，民警和熱心市民順著一樓燒烤店架起了梯子，幾名男學生先后從窗戶爬出順著梯子逃生，一名男學生順著梯子下了幾節(jié)之后，腳下一滑，慌亂中抓著電線摔在了地上。
余強回憶，后來消防員趕到，砸開了二層的玻璃窗，從里面陸續(xù)救出了七八個人，“但大都沒有意識了�！�
一位當地消防人員告訴深一度，接警7分鐘后救援力量就到達了現場，當時已有受困人員接連從二樓窗口跳到床墊上逃生。“說明這時候已經有人被困在屋里，沒法從原來的通道出來了�！毕廊藛T抵達二樓后發(fā)現，都是“一格格的小房間”�，F場沒有明火，都是濃煙，“肉眼狀態(tài)下什么也看不清，佩戴了面罩和頭燈后會稍微清楚一點�！�
該消防人員透露，起火建筑內有網吧、棋牌室等場所，要采用的滅火方式不同，整個二層的結構又很復雜，在煙氣阻擋下，救援人員難以對這些區(qū)域進行區(qū)分，“救援難度非常大”。因為復燃風險高，救援期間還曾發(fā)出過緊急撤離信號，“網吧麻將館存在外設電路，用電負荷大，培訓機構里紙張等可燃物多，一樓燒烤攤還有煤氣罐�！�
據新余官方通報，1·24火災現場救援于當日20:50分結束，火災已造成39人遇難，9人受傷，其中8人病情平穩(wěn)，另有1人正在搶救。善后工作正在進行。
圖為消防人員從二樓救出被困者
多名學生在火災中遇難
江西新余新鋼中心醫(yī)院工作人員陳文博告訴深一度，截至他當日晚8點離開急救室時，醫(yī)院搶救了40多名火災中的被困人員。除去不幸去世的，有1名情況嚴重的傷者在ICU里，3名稍輕些的傷者由急診轉至燒傷科。
搶救進行時，陳文博聽到參與的醫(yī)生說“情況比較嚴重，走了好多個病人”。他在急診科的留觀病房和搶救室，看見那里都擠滿了醫(yī)護人員，還有政府工作人員值守，為數不多的幾名親屬也在急診室外等候。擔架床上躺滿了傷者，每張床旁邊都有四五名醫(yī)生護士進行搶救。
“每個病床上都躺著一個黑皴皴的人”，陳文博看到了約20名傷者，他們大都沒有明顯外傷，“都是被熏黑的，最主要的（死亡）原因是毒煙入肺”。陳文博搶救按壓的傷者不到22歲，“應該是名學生”，最后還是不幸離世了。
陳文博說，醫(yī)院臨時開辟創(chuàng)傷中心的數個病房用于暫時安放遇難者。在檢查遇難者身上物品時，陳文博和護士長注意到一名背著書包的女生，通過書本確定了她的姓名，護士長看到女生的英語書上寫滿了筆記。
經深一度核實，附近院校有不少學生在事發(fā)培訓機構備考“專升本”。在學校放假后，他們通常會在培訓機構補習到春節(jié)前幾天。一些較大的機構會在學校租用教室，一些規(guī)模較小的機構則開設在居民樓附近。
當地一所�？圃盒５拇蠖嬖V深一度，自己男朋友的六位室友，都在事發(fā)地的培訓機構準備今年的專升本考試。“他們幾個感情特別深，都是一個班的，是我的學長，當天有四個去了培訓機構，都已經確認遇難。”
回憶起其中一名從大二就開始備考專升本的學長，這名女生表示：“他是我男朋友最好的兄弟，是他影響我男朋友才決定專升本的�！彼m然和這位學長不是同一個專業(yè)，但每次在圖書館晚自習時都能看到他�！叭サ帽任覀冊纾叩帽任覀兺�。明明再過幾天就能回家過年了......”
一位在火災中遇難的大三女生的家屬告訴深一度，這名女生就住在起火地點附近， 最近每天都會去培訓班補習。 女生是因為高考發(fā)揮失常才上了專科，她家里生活不寬裕，父親做了兩次搭橋手術，還有個上初中的弟弟，她就主動放棄了復讀。 女生很懂事，把有限的實習補貼用來給媽媽買生活用品，還會在寒暑假的時候打工補貼家用。
火災發(fā)生前地上二層的培訓機構教室內景
培訓機構內只有少量窗戶可以逃生
據新華社報道，此次起火建筑為六層商住一體磚混結構建筑，起火部位在負一樓，并迅速蔓延至一樓、二樓的商業(yè)店鋪。經初步查明，該樓地下一層正在進行冷庫裝修，因施工人員違規(guī)動火施工造成起火，因火勢太大無法及時撲滅，濃煙通過樓道涌入至二樓，二樓是培訓機構和賓館，受困者主要是參加“專升本”培訓的學生和住宿旅客。目前，已依法控制了12名相關責任人員。
現場視頻顯示，起火建筑二層是一家名為博弈教育的專升本學習中心。天眼查顯示，博弈教育成立于2017年，經營范圍包括企業(yè)管理咨詢服務、教育信息咨詢（中介、家教、培訓除外）等，深一度撥打該公司負責人電話，截至發(fā)稿無人接聽。
李輝曾于2022年11月至2023年4月參加博弈教育專升本培訓班，他回憶，該培訓機構位于二樓，通過一層網吧左側的樓道進出。樓梯較寬，可并排站兩至三人。網吧右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常年鎖著。
培訓機構所在二樓的另一側是賓館燒鍋爐的地方，李輝一直可以聞到對面燒煤球的味道，“味道挺重的”，為此，很多學生都提過意見。他在這里補習期間，下課后很多同學也會在教室自習。但幾乎看不見老師的影子，負責人的辦公室在街對面，并不經常守在教室，“過來看一眼，然后就走了�！�
李輝表示，事發(fā)培訓機構的教室是用塑料板隔出的空間。其中最大的教室用來上公共課，其他兩個小教室上專業(yè)課，三間教室都沒有窗戶，只在公共區(qū)域的廁所里有一扇窗戶，“上課時都聽不到外面說話�！�
據他回憶，大教室可容納50-60人，后方還有一個隔斷出的雜物間，里面大部分空間被堆疊的臺球桌、椅子等物品占據，在臨街位置也有窗戶，也就是現場視頻中同學們從烤肉店上方逃生的那個窗口。
李輝還特別提到，該培訓機構由毛坯房改造，他并沒有看到其他的消防通道。另一位曾在此上課的學生告訴深一度，這里處于老舊小區(qū)，在樓道里沒看到什么消防設施。一位住在附近的居民表示，此次起火的佳樂苑四五六棟臨街位置，只有四棟和五棟之間有一個樓梯口，“五六棟之間本來也有一個鐵門，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焊死了。”
圖為受訪者所畫的培訓機構內平面圖
一位高校消防專家告訴深一度，正常來說，動火作業(yè)肯定要有動火審批制度，該管理制度由企業(yè)自行制定，對施工人員的資質、防護、作業(yè)審批等都有明確要求。此次著火地點是老舊居民區(qū)，他不確定相關動火審批制度是否得到了貫徹，施工人員的 資質 是否完備 。
該專家介紹，冷庫施工中大量使用聚氨酯泡沫，按照現行的《冷庫設計規(guī)范》要求，冷庫裝修要使用B1級的難燃材料，但價格也會更高。他們曾做過實驗，可燃易燃的聚氨酯泡沫著火后，燃燒速度非�？�，幾分鐘就能燃起大火，釋放大量有毒有害煙氣，煙氣比火蔓延更快。有統計數據顯示，80%火災遇難人員死于煙氣窒息。
據他所看到的現場視頻，事發(fā)地看不到多少明火，基本上都是煙氣。但地下沒有出口，負一層的煙氣飄到樓上人員密集場所，“煙氣迅速蔓延后，很多人可能因為來不及疏散而窒息�！�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余強、陳文博、李輝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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