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雨（化名）已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站起來，但她曾經(jīng)也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事情源于兩年前的一個周末。時年5歲的小雨在四川廣安某鎮(zhèn)上一家舞蹈培訓機構練習舞蹈“站下腰”動作時，向后仰摔倒在瑜伽墊上，隨后自行起立，但立即表情痛苦，用手捂住后背坐下并哭泣……后來，小雨被送醫(yī)治療，經(jīng)診斷為“脊髓損傷”，最終導致高位截癱。經(jīng)司法鑒定，由于小雨高位截癱，被評定為一級傷殘，其“脊髓損傷”與舞蹈學習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為完全因果關系。 據(jù)了解，涉事舞蹈培訓機構由廣安當?shù)匾患宜囆g傳播公司開設。事后，小雨父母將該公司及相關人員起訴至法院索賠250余萬元。6月3日，紅星新聞記者獲悉，廣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該公司賠償210余萬元。
5歲女童在舞蹈培訓機構“站下腰”時摔倒致高位截癱（圖片與稿件內容無關）
女童在培訓機構學舞蹈
“站下腰”時摔倒，被診斷為脊髓損傷
2022年1月9日，一個普通的周末早上，時年5歲的小雨被送到鎮(zhèn)上一家舞蹈培訓機構學習舞蹈。在該機構兼職的舞蹈老師趙某，是一名取得中國舞1-5級教師資質的90后女生，也是小雨的舞蹈老師。
小雨受傷，發(fā)生在早上9時29分左右。
判決書披露，舞蹈室監(jiān)控畫面記錄了小雨受傷的過程：當時，舞蹈室內只有趙某在開展舞蹈教學活動，其安排學生們自行練習站下腰舞蹈基本功。9時29分許，小雨在獨自練習站下腰動作時，向后仰摔倒在瑜伽墊上，隨后自行起立，但立即表情痛苦，用手捂住后背坐下并哭泣。
舞蹈老師趙某并未及時發(fā)現(xiàn)這一情況，雖然她在幾分鐘后注意到哭泣的小雨，但并未進一步察看。直至當天9時37分許，小雨及其他學生離開舞蹈室來到過道，小雨沒有繼續(xù)進行任何舞蹈或游戲活動，仍在哭泣。后經(jīng)培訓學校工作人員安撫后，小雨跟另一較大女孩自行離開學校。
后來，親戚開車將身體不舒服的小雨帶回學校（即舞蹈培訓機構），由學校工作人員陪同將小雨送到縣城醫(yī)院，由于縣城醫(yī)院設備有限，當晚她被送往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兒童醫(yī)院，入院門診診斷為“松弛性截癱”，外部原因為“操勞過度和劇烈或重復運動”。
在接下來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小雨多次在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兒童醫(yī)院住院治療，主要診斷均為“脊髓損傷”。
女童高位截癱被評定一級傷殘
司法鑒定脊髓損傷與舞蹈學習存因果關系
據(jù)了解，涉事舞蹈培訓機構由廣安當?shù)匾患宜囆g傳播公司開設。天眼查信息顯示，該藝術傳播公司成立于2019年，是一家以從事文化藝術業(yè)為主的企業(yè)。小雨在住院治療期間，該公司墊付了9萬余元醫(yī)療費。
對于小雨受傷一事，舞蹈培訓機構方曾認為其與學習舞蹈沒有必然聯(lián)系，小雨在離開學校一個小時后才告知說其不能站立，有理由相信她是在其他地方摔倒后導致受傷。因后續(xù)治療費用及賠償金額未協(xié)商一致，小雨父母將該藝術傳播公司及相關人員起訴到法院，索賠250余萬元。
法院判決書顯示，由于小雨高位截癱，經(jīng)司法鑒定，其傷殘等級被評定為一級傷殘，其“脊髓損傷”屬物理性損傷，與舞蹈學習行為之間存在因果關系，且為完全因果關系，其參與度為91%∽100%。
但涉事公司對這份司法鑒定提出質疑，理由是根據(jù)小雨的病歷顯示腰椎正常，且自行走出訓練場地，鑒定機構根據(jù)小雨單方陳述認定其是在學習舞蹈受傷的事實，存在通過感觀進行辯認。為此，司法鑒定中心特地指派該案鑒定專家出庭接受質詢。
鑒定專家在法庭上解答稱：兒童的脊髓損傷往往具有隱匿性，第一時間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在受傷的病例中，有些兒童剛受傷時還走路，隨后病情加重，從脊髓損傷的醫(yī)學角度分析，無骨折脫位型脊髓損傷，它是指在外力作用下導致脊髓損傷，而臨床放射影像學沒明顯可見的骨折、脫位等異常影像學改變。無骨折脫位型脊髓損傷臨床表現(xiàn)復雜多樣，可出現(xiàn)感覺減退或消失，肌力下降或消失等完全或不完全脊髓損傷癥狀，嚴重者甚至出現(xiàn)死亡，其臨床表現(xiàn)由脊髓損傷部位和損傷程度決定。
鑒定專家還提到，學齡兒童以輕微外傷為主要致傷原因，其中胸段脊髓損傷最多，兒童發(fā)育期椎體的楔形結構使脊柱的活動度較成年人增大，脊柱韌帶結構及小關節(jié)囊松弛等原因，導致兒童胸椎水腫，在舞蹈、體操、雜技訓練中做一些腰椎后伸動作時，如果不加限制和保護就容易過度后伸，使胸段的脊髓和血管遭受過度牽拉，從而導致脊髓缺血、變性、壞死，出現(xiàn)下肢癱瘓和大小便失禁。根據(jù)小雨的受傷情況、臨床癥狀體征、診療經(jīng)過、監(jiān)控視頻，符合急性脊髓損傷基本待征。
多名小學生在培訓機構練下腰動作 資料圖
涉事公司被判賠償210余萬元
涉事舞蹈老師不擔責
一審法院審理認為，小雨按老師要求完成舞蹈訓練動作時，發(fā)現(xiàn)雙下肢疼痛，后面逐漸出現(xiàn)下肢無力、不能站立，伴下腹疼痛等癥狀。小雨受傷后，經(jīng)營管理舞蹈班的某藝術傳播公司沒第一時間檢查傷情，也未能提供監(jiān)控等證據(jù)查明其他受傷原因，無法證明小雨與其侵權結果之間不具有因果關系，其沒有盡到教育、管理職責，應當對小雨受傷承擔責任。一審法院判決某藝術傳播公司賠償小雨醫(yī)療費、后續(xù)治療費、殘疾賠償金等共計210余萬元，公司法定代表人劉某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一審判決后，涉事雙方向廣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二審法院審理認為，某藝術傳播公司作為舞蹈培訓機構，在對小雨進行舞蹈培訓時，應當知道小雨作為幼兒的生理特點和相關動作可能存在損害風險，但其將幼兒單獨完成站下腰動作作為教學內容，對該動作可能造成兒童脊椎損傷的危險性缺乏估計或估計不足，沒有采取預防和避免損害發(fā)生的相應措施，導致小雨在完成站下腰動作時倒地受傷，且忽視了下腰倒地可能會帶來的損害，未檢查其傷情任由其自行離開學校，最終造成小雨急性脊髓損傷，遺留截癱的嚴重后果。對此，應當認定某藝術傳播公司未盡到教育、管理的法定義務，對小雨的損害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對于涉事舞蹈老師趙某是否擔責這一焦點。一審、二審法院認為，趙某系學校聘請的兼職老師，作為舞蹈培訓機構的某藝術傳播公司僅安排趙某一名老師開展教學，且其開展教學活動系履行職務行為，尚無證據(jù)證明其在教學過程中存在重大過失或故意行為導致小雨受傷，故趙某不承擔責任。
此外，二審法院認為，由于練習舞蹈是一項具有一定危險性的運動項目，小雨的法定代理人在安排參加舞蹈培訓時，對小雨自身生長發(fā)育等實際情況未能充分考慮，沒有認識到幼兒參加舞蹈培訓存在一定的危險性，對小雨在舞蹈培訓過程中導致的損害后果應當自行承擔一定的民事責任，即應適當減輕案涉舞蹈培訓機構的一部分民事賠償責任，一審根據(jù)本案的實際情況劃分由某藝術傳播公司承擔91%的責任比例，并無不當。
最終，二審法院駁回雙方上訴請求，維持原判。
紅星新聞記者檢索發(fā)現(xiàn)，類似兒童練習“站下腰”等動作造成脊髓損傷的案例，并非孤例。
法院提示：父母給孩子報各類興趣班、輔導班，但因孩子年齡、認知能力、身體素質差異等原因，孩子在培訓時受傷的事故頻繁發(fā)生，如何保障孩子安全以及孩子受傷后的賠償問題已成為家長關心、社會關注的重大問題。此案判決既體現(xiàn)了對兒童健康權的維護，也警醒各類專業(yè)培訓機構，面對未成年人，在教學活動時，應更規(guī)范、謹慎、細心，嚴格遵守教育部發(fā)布的《中小學生舞蹈等體育藝術類校外培訓安全提醒》，避免此類慘痛事件再次發(fā)生。
延伸閱讀
19歲女生稱被舞蹈老師壓斷腿致十級傷殘 涉事機構回應
4月26日，重慶一19歲女生在網(wǎng)上發(fā)視頻稱，自己被舞蹈培訓機構老師壓斷腿，嚴重影響自己的生活和求學之路。 受傷的張同學告訴紅星新聞，她與遠倫培訓學校的民事侵權責任糾紛案在重慶市沙坪壩區(qū)人民法院已經(jīng)兩次開庭，目前案件仍未審結。一審第一次開庭選定鑒定機構，她被鑒定為傷殘十級。4月25日一審第二次開庭，“目前正在等待判決”。 27日，紅星新聞致電遠倫培訓學校相關負責人，對方表示其一直在跟進醫(yī)療費和相關開庭事項，“司法程序沒有走完，我們學校絕不回避責任�！�
女生稱被舞蹈機構老師壓斷腿
被鑒定為十級傷殘
張同學發(fā)布的視頻顯示，視頻中她被另外三個學員扶著壓腿劈叉，一個穿紅衣疑似老師的女性一只腿站在她大腿部，不斷下壓，隨后張同學的髖部傳來“卡嚓”一聲。另有視頻顯示，她被多人抬上擔架送下樓。
4月27日，紅星新聞記者聯(lián)系上發(fā)帖的張同學。張同學介紹，她出生于2005年，去年3月25日，她在舞蹈培訓機構受傷，家人第一時間報了警，起初培訓機構對支付醫(yī)藥費也十分配合。四天后，她做完了手術，“身體十分不好，并且完全不能動，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張同學的司法鑒定書（部分）
張同學提供的2023年3月25日的重慶海吉亞醫(yī)院門診病歷顯示，患者半小時前劈叉時不慎致左髖關節(jié)疼痛伴活動障礙，被診斷為左股粗隆間粉碎性骨折等。當天下午，張同學轉入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住院，11天后出院。
隨后，她把舞蹈培訓機構告上法庭，希望通過法律渠道維護自己的權益。紅星新聞注意到，公開信息顯示，2024年2月1日，原告張某涵和被告新遠倫公司的民事侵權責任糾紛案在重慶市沙坪壩區(qū)人民法院第一次開庭，目前案件仍未審結。
張同學介紹，第一次開庭主要是確定鑒定機構。張同學提供的司法鑒定書顯示，2024年3月26日，重慶西南司法鑒定所鑒定認為，她本次外傷致左髖關節(jié)功能十級傷殘。其左側股骨髓內釘在位，后續(xù)視骨折愈合情況，擇期行內固定物取出術。
涉事培訓學�；貞�
全程墊付醫(yī)療費，絕不回避責任
張同學介紹，當時她受傷的視頻傳播十分廣泛。在她住院期間，培訓機構負責人曾讓她出來幫他們澄清。她沒有答應�！爸筮h倫單方面發(fā)了公告�！睆埻瑢W說。
紅星新聞注意到，遠倫舞蹈帳號2023年2023年4月曾發(fā)布一則聲明。落款為重慶高新技術產(chǎn)業(yè)開發(fā)區(qū)新遠倫教育培訓學校有限公司（下稱遠倫培訓學校）。聲明稱，近日，張某涵及相關培訓機構發(fā)現(xiàn)部分網(wǎng)絡用戶未經(jīng)張某涵及其監(jiān)護人、所在培訓機構同意，擅自使用、傳播張某涵個人肖像。在網(wǎng)絡平臺中發(fā)布關于受傷事件的相關負面言論，這種言論不僅毫無事實根據(jù)，且嚴重詆毀了張某涵及相關機構的名譽和聲譽，給公司造成了極其嚴重的負面影響，已經(jīng)構成對張某涵肖像權的侵犯。
培訓機構曾發(fā)布聲明
聲明稱，針對這種不實言論，公司已經(jīng)采取措施，委托律師依法取證，維護合法權益。對于相關商家和媒體，我們強烈要求其立即刪撤侵權內容，停止傳播不實信息，否則將追究相關責任者的法律。
對于這份聲明，張同學表示不認可�！耙驗楫敃r我才做完手術，他們讓我出面澄清，我不同意，然后他們就自己發(fā)了公告�！睆埻瑢W告訴紅星新聞記者。
27日，紅星新聞記者致電遠倫培訓學校相關負責人張先生，對方表示其一直在跟進醫(yī)療費和相關開庭事項�！斑@個醫(yī)療費是我們全程跟蹤，所有的費用一直是我們全部墊付的。然后我們就跟她簽了一個協(xié)議，算了一個賬，賠了她6萬多，當場轉賬轉過去的。”
記者嘗試索要相關轉賬或協(xié)議文件，對方并未提供�！耙蓭熀图瘓F商量，得經(jīng)領導授權方能發(fā)，原因是我們不想公布涉及到細節(jié)的東西，不想因為這些再加大社會影響，不想讓受害學生感受到更大壓力，司法程序沒有走完，我們學校絕不回避責任，同時也不想被別人利用�！�
張同學則否認與遠倫培訓學校簽訂上述張先生所說的協(xié)議，也沒有拿過賠償。4月25日，她和涉事機構的侵權責任糾紛案已經(jīng)第二次開庭。張同學說，目前，她正在等待法律的判決，相信公平和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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